Page 95 - 《国际安全研究》2020年第6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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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 年第 6 期

                   随着历史的演进,楚与其时国际体系的核心——周王室及其附庸集团的实
               力对比开始出现显著变化:平王东迁、王室衰微、“中国不绝若线”,周王室在
               国际体系中的霸权地位已出现严重动摇甚至崩塌迹象;与之相比,积累世代的

               楚国显然已超越融合土著、生聚巩固阶段,并以“帝国主义兼并政策”,国势向
               外极力扩张。但国际权势对比的剧烈变动,非但没有逐步消弭、反而更加激化
               了楚与国际体系间的身份冲突。楚为外姓,当然宗法无从更改;但在西周极端

               强调天命、君臣、礼法、大义的国际体系当中,楚国国君乃至出使他国的大臣
               仍时常以“蛮夷”自称,在体现出楚人对现有国际秩序怀有长久怨恨的同时,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①
               亦表明其拒不遵守以周礼为核心的国际身份共识的强烈信号。   不仅如此,楚
               君熊通以征伐随国要挟周王室提升己方在国际体系内的地位,以求补偿自身长

               期受到的不公平待遇;而在此要求被拒绝后,遂自立为王(楚武王)。   同时,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②
               楚还要求其周边小国依照周王室体例向楚朝贡,否则这些小国就面临被征伐的
               命运,试图建立以楚为实力中心和正统政治权威来源的核心—附庸体制。周定

               王时,楚更进军成周雒邑附近,以“观中国之政”,甚至“问鼎小大轻重”,体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③
               现出全然颠覆现有国际体系的强烈意愿。   与之互为因果,现有体系内其他霸
               权候选者(如早期的齐及后来的晋),正是通过延续并强化将楚定义为国际体系
               的“身份异类”和主要威胁,通过频繁的同盟构建,不断推动反楚势力形成以

               己为核心的大集结,趁机实现与周王室之间霸权转换之目标,相继成为西周时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④
               期国际体系中事实上的霸权。

                  ①  周夷王时,楚子熊渠便以“我蛮夷也,不与中国之号谥”为由,将其三子称王。春秋时
               期,楚君熊通以“我蛮夷也”作为进攻随国的天然理由。见[汉] 司马迁:《史记·楚世家》,
               北京:中华书局 2011 年版,第 1530-1532 页;楚国使臣王孙圉在反驳晋国大夫赵简子时亦表
               示:“若夫哗嚣之美,楚虽蛮夷,不能宝也。”见徐元诰撰:《国语集解·楚语第十八》,北
               京:中华书局 2002 年版,第 527 页。
                  ②  “三十五年,楚伐随。随曰:‘我无罪。’楚曰:‘我蛮夷也。今诸侯皆为叛相侵,或
               相杀。我有敝甲,欲以观中国之政,请王室尊吾号’。随人为之周,请尊楚,王室不听,还报
               楚。三十七年,楚熊通怒曰:‘吾先鬻熊,文王之师也,蚤终。成王举我先公,乃以子男田令居
               楚,蛮夷皆率服,而王不加位,我自尊耳。’乃自立为武王,与随人盟而去。”见[汉]  司马
               迁:《史记·楚世家》,北京:中华书局 2011 年版,第 1532 页。
                  ③  “八年,伐陆浑戎,遂至洛,观兵于周郊。周定王使王孙满劳楚王。楚王问鼎小大轻
               重,对曰:‘在德不在鼎。……周德虽衰,天命未改。鼎之轻重,未可问也。’楚王乃归。”见
               [汉]  司马迁:《史记·楚世家》,北京:中华书局 2011 年版,第 1536 页。
                  ④  钱穆认为,春秋霸者标义,大别有四:一曰尊王;二曰攘夷;三曰禁抑篡弑;四曰裁制
               兼并。其时的霸权国家,不仅在物质实力上具有明显优势,在体系身份政治共识构建上,显然
               是以此四项标义为依托。参见钱穆:《国史大纲》,北京:商务印书馆 1996 年版,第 59 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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